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〔附录〕太中大夫文昭刘公神道碑淳化四年九月 唐末宋初 · 吕端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八
淳化四年九月壬辰中书左仆射学士院大学士文昭刘公伯雍年五十七,终于朝寓,御书「文昭硕德之碑」以赐,且诏臣端为之文。
臣敢不敬奉明旨,谨书其概,以扬公之休光,用昭后世。
公名伯雍,原名颀字如璋,世家安成蜜湖。
曾祖用规,曾祖妣王氏。
祖凤翔,祖妣周氏。
父安宇,官至节度,妣郭氏。
三代俱赠赞善大夫太子少保,妣俱赠夫人。
公幼时,天资端亮,好读书,记问绝人。
太平兴国己卯进士第,授吉州通判,在任八年馀。
父安宇致仕就养,因家吉州石塘。
公升吏科都给事,上见奏篇,曰:「他日可掌制」。
又曰:「初止谓卿能文,不谓刚正如此」。
此眷注之始也。
应诏条陈十事,皆切利病。
其一严铨试,其二勤政事,其三务正学,其四谨嗜欲,其五节民力,其六省刑罚,其七均赋税,其八依旧制,其九抚四夷,其十兴绝国。
上亟奖叹。
雍熙四年秘书少监、国子院编修
公言:「汉社稷臣乃在周勃、汲黯、霍光之徒,儒者公孙狩禄保位,宣帝以为俗儒不达时宜。
然使宣帝知求真儒,亦何至杂霸哉」!
上曰:「卿学术精深,记问该博,所蕴可大用」。
端拱元年复奏重近侍以储将相,增台谏以广耳目,监司郡守皆当久任。
上称以为要务。
进修撰,以吏部侍郎学士院事。
上云学士院湫隘,公奏:「宫城不宜增广,陛下欲卑宫室,臣等居此亦过矣。
若遴选名儒而信任之,不在栋梁之丽也」。
二年江东亢旱,公请「出缗钱五十万,民租乃不乏。
臣非不知县官急缺,然限食则盗起,盗起则调兵费事」。
上曰:「卿议论殊善,使朕闻所未闻」。
侍讲,诏以仆射官公,公固辞。
奏云:「朝廷守至公之道,有司守一定之法,行己无私,孰不心服」?
淳化元年奏进《敬天之戒》,上曰:「敬天诚当,惟知道者乃可与此」!
公曰:「皇天亲有德,享有道,此岂聪明作为所能哉」!
二年中书检正翰林学士承旨
三年十月,臣吕端上表,以公敢谏正直,荐为左仆射学士院大学士
公引唐太宗魏徵问对,讽上广谏听之德。
四年,公奏谏官虚位,愿早择正人,以为国之大器。
未几得疾,遂卒于京师之寓。
上深慨之,曰:「某今卒矣,诚国家之不幸也。
国家失重臣,哀莫大焉」。
子三人,曰邵,曰广,曰肃。
女三人。
男孙一人曰珏。
敕葬于江西江滨生米市之原,酉辛山,卯乙向。
为之铭曰:
沨沨之风兮不可追,浩浩之志兮今安归?
刘弃我死兮吾谁依,屋梁夜月兮疑将见之。
按:同治《庐陵县志》卷五二,同治十二年刻本。
论备敌之策封事绍兴三十一年正月 宋 · 沈介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四三二
臣窃惟今日之虑,莫若备敌之策为急。
臣敢首言其失,而条具所以备之之策。
臣闻天下之事,未有不失于恃而败于忽者也;
不虑其有患,虑其忽于有恃者也。
恃安则忘其危,恃无患则忘其备,而忽生焉。
观事之可疑,曰未为然也,闻人有言,曰其过虑也,其肯思患而预防哉?
事至而图之,将何及矣!
朝廷弭兵和戎二十八年。
向者敌有可疑之衅,天下举忧之,而朝廷失于恃。
非特天下忧之,在朝之官、有位之士,秉钧枢,执纲宪,与夫左右侍从之臣,举皆忧之。
退朝而族谈,平居而窃议,扼腕忿怒,仰屋太息。
及乎进而有言,则又皆容悦之说,而忘其所奋怒太息矣。
自古强者制弱,向敌之与我和也,将爱我耶?
抑亦力之有所未至耶?
揆情而言,固无爱我之理,则亦力有所未至耳。
迩者规摹举措,日异而月不同。
陛下观之,岂能晏然而无所为乎?
或者谓曰:「誓约至坚,币帛至厚,可以格奸心」。
过矣!
昔日吴濮有衅,楚之执事岂其顾盟?
由古已然。
又况虑大事者不计其小利,岂岁币之云乎?
则又云:「彼方肆虐,民孰为用?
旱蝗日起,兵孰为动」?
亦过矣!
《传》曰:「吴方无道,必弃疾于人,犹足患卫」。
已事之验也。
又况城汴之役,执事者不止数十百万人,而谓民不为用,兵不敢动,岂其善料者哉?
此臣所以妄论今日之失于恃也。
臣愿陛下勿恃和之可久,勿恃兵之不动,戒如敌至,无忽于备,而后可为也。
顾今大患有二:一曰国论不定,二曰威令不行。
二患不去,虽欲备敌,将有所不可能。
何谓国论不定?
备敌之策不过有三:征也,和也,守也。
三者之说归于一,然后敌可备。
征固力所未能,和亦理难必恃,亦守而已。
庙堂之上,缙绅之间,同乎守之说。
而臣谓国论未定者,盖有守之之说,而不见守之具也。
边候之书若有所闻,则焦然以为忧也,色动而虑乱,旬月之间则又皆忻然忘其忧矣。
国论如此,犹未定乎!
且陛下委重而待理者,不过二三大臣
朝夕所陈,固可见三者之策,其定已乎?
无乃泛然而无所主乎?
大臣之论如此,陛下虽欲有为,谁与共之?
臣愿陛下与大臣断为一定之论,必专为守,无复异论,而后守之具可言也。
所以为守之具,又必一一而讲之曰:地孰为要可以宿兵?
将孰为先可使当敌?
兵谨于阵,粮谨于储,将守淮也?
将守江也?
越淮而战,斯守淮矣;
越江而战,斯守江矣。
虽用兵不可预料,然是数说者不可不讲也。
吴、备禦之计孰可循?
南北战守之形孰可用?
此论一定,断然勿移,旬岁之间,守具备矣。
何谓威令不行?
闻之《书》曰:「威克厥爱,允济」。
威不立而欲立事,虽圣不能也。
曩者,秦桧盗权,威福自己,宸断赫然,收还权柄。
三省、枢密院,奉行威令者也,属者朝命取刘宝军二吏以为黄鱼垛之用,讫不禀承,而三省莫敢谁何。
本兵之臣坐庙堂以选三衙之卒,文符既下,却而不视,顾乃私还之,而枢廷亦未闻议其罚者。
万一当敌,欲望号召以为臂指之用,讵可得乎?
臣谓大臣当审己而不当远嫌。
大臣远嫌,则小人必乘其间矣。
臣伏愿陛下明谕大臣无多为令,无专议令,其有慢令者,悉以上闻。
罚惟必行,勿阿贵近。
如此则朝廷尊矣。
二患既除,而后守之之策可言也。
守之之策,其要有四:一曰御将,二曰训兵,三曰先声以夺敌人之气,四曰弃瑕以用度外之士。
何谓御将?
臣闻之,善御将者莫若高祖
以信、越、英布之伦,至固陵而始分之以地,虑其贵而骄也;
淮阴之能,已破赵则夺其军,易置其将,虑其大而专也。
今诸将之视信、越,计功角才,岂可同年而语?
而实处三公、权兵柄,至二十年,志得气盈,傲视朝廷。
彼其至此,果何道耶?
不过掊军士之廪以利其赢,诡尺籍之数以私其禄,为贾人之行以肥其室。
家既富矣,宝货珍异丛于前矣,于是为市宠媚灶之术。
宦官之徒有所谓承受者,为之囊橐以利其货,为之游谈以久其权,曲意以覆其愆,巧言以溢其美。
虑忠良之臣进说而间己,则内外合辞,倡为一说,曰彼之握兵将桓温与?
若专权而久,将如禄山之类。
古岂无其人耶?
刘向日数称燕,盖以疑上心,避讳吕、霍而不肯言,正是类矣。
士大夫平昔号为鲠亮者,叹息而已,未有敢倡言于朝者。
盖其阴谋固结,牢不可破,必败而后已,陛下所宜深察也。
为今之策,莫若罢其承受之官,而黜其珍异之供,自然畏威听命,安敢慢乎?
或曰:「结其心于平时,所以冀其用。
迎而折之,非策也」。
臣曰不然。
厚其禄,宠其官,而临之以恩,所以结其心也,非为纵阉宦之臣以为囊橐,而珍异之献以悦耳目,剥军廪为贾人也。
唐肃宗灵武,势单力微甚矣,李勉劾背阙之将,而朝廷以尊。
况在今日,而士大夫罔敢正论诸将,岂理也哉!
臣愿陛下断而行之。
若曰谋之左右,皆其党也,虽欲行之,不可得也。
何谓训兵?
大将听命,然后精择裨校,各分以兵。
大或满千,小则数百,使训练既成,才之能否,将不可掩。
一旦有警,大将守正以当敌,小校制奇以立功。
考之国史,训兵之事,祖宗未尝不亲也。
其幸后苑,幸玉津园,幸金明池武台,幸便殿,或曰出习战也,或曰出校猎也,或曰阅战士也。
又往往引之内庭,亲授阵法,故能作五季之衰,为大宋之盛。
陛下以马上再造中兴之功,自通和后,训兵之政渐弛,而诸将专其任矣。
今之诸将,岂有长虑深计,国尔忘家者耶?
运土木以为技巧,岂复使之执兵?
操奇赢以行贾,坐市区以谋利,岂复使之行战?
缓急有用,驱不素教之兵,付之贪鄙慢令之将,其祸可胜言哉!
臣愿陛下万机之外,虽翰墨之习,图史之玩,有益而无损者,亦姑置之,专以阅武为事。
在二三大将谕以至意,俾各条小校才能,给以军兵,量其才而多寡之。
试之以艺,责以月日而训谕之。
军为几校,校习何艺?
陛下早朝而退,引数校以角艺。
其精习者厚其予,其怠惰者严其诛。
圣心留神而人自励,不过一岁,不患不为精卒,虽横行天下可也,况守备哉。
何谓先声以夺敌人之势?
臣伏读国史,澶渊之役,虏盟而退,常有轻中国之心。
当时大臣摅为长策,建立北京
虽未始迁都,而虏挫气矣。
迩者,敌人驱百万之夫为城汴之役,穹庐之徙盖将有日。
《传》曰「城虎牢以备郑」,此敌计也。
观其举措甚异,万一南下巢吾汴都,其距长淮不远千里,胡行如鬼,一二日而至也,则吾又安得高枕而卧哉?
纵彼未动,吾能无虑乎?
臣谓及其未徙也,为计以夺其气。
宗建北京之策可举行焉。
建康北距长江,古为都邑,谓宜亟下明诏,修宫室,治百司,将为巡幸之举。
彼之未徙,我不先动,彼之将行,我则前迈,纵彼恃强,能不疑乎?
一二年间,我备修矣。
或曰:「虏强而恃虚声,促之战也」。
臣曰不然。
《传》曰「城濮之败」,谓楚不能师也。
若我出师,必惧而归,理则然也。
魏文孙权,责质子
徐盛请为疑城,植以苇萧,以假楼,诸将谓无益,而独用焉。
卒之退魏者,疑城也。
不意而为疑城足以走敌,先事而都邑,而曰虚声者,惑也。
则又曰:「都邑之城,宫庭之度,百司之葺,劳民费财,在今胡可」?
臣曰不然。
陛下俭德,冠乎古昔。
宫室粗备而已,百司茍全而已,都邑不必城也,增陴而已。
又曰:「天子之都,城守不固,可乎」?
臣曰不然。
《传》曰:「今吴是惧,而是城,守已卑矣」。
敌方覸然有吞噬之心,而吾恃城以为固,岂策也哉?
敌之来,从越江而前,战有进而无却也。
何谓弃瑕以用度外之士?
魏无知陈平也,高祖疑而问焉,无知曰:「臣所进者,才也。
陛下所问者,行也。
今有尾生、孝己之行,何益于胜败之数?
臣进嘉谋之士,顾足以利国家尔」。
卒之出计而成汉业者,陈平也。
国家承平日久,崇尚礼义,敦固廉耻,士大夫一行之失,清论不容,一事之愆,终身自堕,彬彬济济,美矣,顾于今日之用似未适也。
而议论之士狃于素习,犹执前说,录微瑕而不顾可用,以一眚而论人终身。
用之太狭,而责人太过,谁与共功名哉?
臣所谓用者,非器用也,置得其地而勿遗才尔。
朝廷之上,儒学之官,清望之臣,自非才行兼全,器识两茂,不可以膺其选。
若理财谷也,治郡县也,临边鄙也,校军旅也,如此虽大过犹将用之。
十步之地,必有茂草,孰谓今日而无其人乎?
或曰:「朝廷隆礼义以范天下之人,犹或违令。
今而弃瑕,是诱之为过也。
且罪戾之人一闻此声,群起观望,何以待之」?
臣曰不然。
弃瑕而用,责其功也,非尊宠也。
才可用而贳其过,责其后效,直不弃之耳。
负罪而无其才者,敢几之乎?
臣愿陛下与大臣议而责以求才,与台谏言而谕以使过。
如此则实才辈出,何用而不可哉?
四策既行,而勿夺于群臣,勿移于左右。
如将不畏威,兵不习战,敌人不惧,实才不进,则横尸伏质,臣实任之。
虽然,图之不可以不亟,为之不可以不力也。
及今而图之,恨其晚耳;
疾而为之,惧不力尔。
若曰玩岁愒日以幸目前之利者,非臣所愿闻也。
深念祖宗二百年社稷垂业于陛下者,望尊安之也。
东西二百州生灵属心于陛下者,望生全之也。
所望尊安者,今有阽危之忧;
望生全者,今有涂炭之虑。
忧心醉于群臣,危言骇于田里,而朝野情状曾不必闻于旒扆之前。
陛下圣明,曾不思此,胡为而至是哉?
诚能斥去邪佞,却导谀之说,息弛嗜好,作自强之志,去素餐之臣,则士思赴功名,诛慢令之将,则人思效智勇,无偷一时之茍安,幸敌人之不至,战战慄慄,若疾之附身,社稷之危,庶可安乎!
生民之命,庶可续乎!
然臣尚有虑焉。
天下之事未有不成于断而毁于疑者。
断者,非谓临事而断于一时,谓其言不可摇,不可久而变也。
疑者,非谓决择而有所疑,谓闻忠言而用之,奸人得以计而惑也;
谓其见事功之未成,久则渐而閒矣。
诚能立断如初断之时,弃疑如决疑之日,则无虑矣。
孟子曰:「谓其君不能者,贼其君者也」。
赵充国曰:「明主可为忠言」。
臣虽至陋,亦岂敢以宣帝事吾君,而自处充国之下,以背孟子之训哉(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二二六。)
「断者」二字原无,据文意补。
周枢密劄子 南宋 · 陈造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七五五、《江湖长翁集》卷二七
(前缺)遂举而不当,则骨肉疑间,必至相窥相斗。
两虎斗而未决,则吾不宁,保境而已。
河南之地,亦可徐议。
使其举事而无间然,则吾忧甫深。
何则?
彼恐无以慰其意,而使之取地于我。
取地于我,而两淮危。
向者伪齐尝出此矣。
资之以兵,惊我边鄙,彼虽败不耻也,而我不可以屡战。
彼坐视燕京,或败于我,或能困我,皆非系彼之休戚,是足寒心。
故曰,天使之弃疾,未可知也。
虽然,犹有可言者。
彼既相忌,必不多其兵力,兵力不能多而妄举也,将劫于民,中原必且不堪,而将有豪杰乘间而投隙。
或无谋也而多其兵力,则非彼之利,未必得逞于我,而反噬之计或萌于此,此又未可知者也。
就不可知之三者要之,它日之利害吉凶,或胎于二雏。
今者吾必预为不可胜之计,则边事宜急计而熟讲。
请遂言保两淮之大略。
前之所言,特以意测之尔,事之然否,不敢必也。
虽不敢必,然淮南被兵久,近不可知,要亦不能免。
淮南无他策,必清野,必坚壁,必毋浪战。
凡今言守某城,据某地,多务分兵以相接援,使敌不可入者,皆非计也。
淮东扬州淮西和州、合淝,皆要地也。
为三大屯,俟虏之来,按兵不战,吾亦蓄锐伺隙,审于使间,明其耳目,俟其的然可乘,与之一战,可以痛惩其侮。
未有必胜之机而侥倖一胜,是浪战也,是彼之欲于我也。
或曰:彼之来,吾连臂守之,庶几保吾所有。
今且委地与之而据其里,是资寇也。
某常非笑说者之谬。
长淮东西凡千馀里,为城几所,一一守之,彼常麇聚而前,败吾一而他破胆走矣。
吾之将校狼狈内救,朝廷且以保江为忧,吾兵不战而道疲矣。
且连鸡而守,不能禦其来决矣。
使彼连鸡守之,其能禦吾之往乎?
黥布叛,荆军分为三将以相救也,而议者知其必败,未几败其一而众溃。
康延孝为晋策梁,以谓其兵聚则不少,散则不多。
刘备攻吴,连营七百里,而魏文知其非。
兵法:寡者人者也。
无所不备,则无所不寡。
非特古事然也,顷虏之犯淮西也,如张侯柘皋之捷;
其犯淮东也,如韩侯大仪之战。
虏骑一甄而来,吾兵一甄当之。
使其分兵而禦之,何以杀其冲?
惟大仪之捷,韩分解元一军守高邮
是日也,元与虏战甚,整暇而捷。
韩特以高邮扼其粮饟尔,外此不闻它守也。
人之言曰:臧质盱眙昌义之义阳赵立以乌合守楚州,犹二年之久。
以此藉口,而计分地而守。
夫此,皆出万死而仅生,极危而仅存,非可为禦戎至计。
而立亦终至鱼肉,又岂得已。
奈何平时议边计,不求万全,而踵侥倖或胜之陈迹,恃此与强虏对乎?
吾兵不分,足以当其众,而又不轻与之战,彼客我主,劳逸势殊,而勇悍猖獗之气将屈。
吾清吾野,则彼蜂屯之众,非馈运无所得食,将不可以支久,其间必将有可乘之隙。
吾将良而士怒,后发先至之技,处女脱兔之机,其必有以建大功而破虏人之胆。
兵法曰:「避其锐气,击其惰归」。
锐不之避,命之曰瞢;
惰归不击,命之曰弱。
瞢必败,不足有为。
苟弱矣,足以启敌人之侮。
虽然,此犹系主将之巧拙勇怯如何,而不可预知者也。
所可预定其计者,吾兵决不可分而已。
今之议者画地借箸,尺寸而守之,猿臂连属,将以限其来者,纷纷皆是也。
此说未破,某恐必至误国也。
计吾缘淮而列屯,其敢越淮而鏖虏耶?
其不敢必矣。
彼越吾地而不与之战,则连兵何益?
无所伺而战,则败多而胜少。
法曰「诸侯自战其地,为散地」,谓其无必死之志,有散走之心也。
故缘淮分屯,非至计明甚。
辛巳,虏亮之来,官兵控淮而守凡几所,内地屯据又几所?
虏兵侵淮南者二,一自淮阴,一自淮西
亮踰淮,王权败,刘锜淮阴保江,势甚仓皇,而诸处所宿之兵不能龃龉其间,吾亦了无赖焉,则虏兵合而众,吾兵分而寡,一验也。
甲申仆撒之寇,守山阳、守淮阴等处又几所?
虏并力败淮阴兵,杀裨将刘宝山阳,苍黄为保江计,诸所屯兵亦不能龃龉其间,则虏兵合而众,吾兵分而寡,又一验也。
或者必曰:吾兵聚而待敌,则延敌入境,使彼据其已得之地,耕战兼讲,与我相持为久驻之计,则奈何?
某亦料之熟矣。
彼不尽得淮南则不能有淮南,亦犹吾不尽得淮北则亦不能有淮北
使彼贵将重兵宿于淮上,则非久计;
更迭而留,委之裨校,则吾能制之。
建炎至今,犯淮南凡几,彼尝尽得之犹不能留,况不尽得,而忧其遂能与我分地犬牙相持乎?
即已然而图方来,为吾之计,似不出此。
其次则莫急于抚淮民也。
抚之得其道,将以用之也。
某又请言其用之者。
两淮民兵之健者,犹可十许万,议者悠悠,未有成说。
夸者曰:「民无不可使,得良将教督之,可与官军同」。
迂者曰:「民可耕不可战,聚而教以兵,徒扰之尔」。
是未有成说也。
言兵当计彼此。
虏骑驰突之兵也,来如惊飙,去如駴兽。
国家军政纪绪,条目截截,可守可观。
从事于兵者,攻守击刺之外,不治它事。
如此仅与之技,奈何欲驱耒耜袯襫之夫,禦堂堂之阵乎?
若曰佐官军之守也,缓急而飞挽也,得利而据扼也,对垒而张声势也,则不为无用。
今所谓挑丁,皆强悍能辛苦者也。
如某之见,若边事萌芽,预为清野计,令两淮之挑丁分屯山水险要处(如淮东兴化县淮西之诸山可屯处。),馀老稚牛畜农器分泊江中诸沙,不徒泊之也。
挑丁之外,取其次丁,择诸县之官不迂而腐者总而制之,谕以略置弓枪旗鼓,立之长,列屯于此,为老稚之卫。
前此听民之散处,官无所措画,壮者顾忧其家,常为走计,或相并吞,或急则降虏。
脱而渡江者,所在布满,往往反为江浙民间之患。
夫吾国未必能用吾民,而为虏用也常力,何者?
彼以长矛利刃驱之,为之负挽,为之乡道,为之攻城,何求不得。
建炎绍兴之初,常如此矣。
今其家与所资既屯江中,则壮者无向来内顾之忧,告以为屯,实以自卫,故不难于听从。
民户百万口屯于江中,亦足张吾势而重虏人之疑。
魏文长驱临江,孙权仓卒缘江列木城,而魏人惧诸沙之屯,彼见其旗帜,闻其钲鼓,何遽知其非官兵
其不贤于木城矣乎?
使渡江而南者,但城市之人,则江浙官府易为之所,又免委百万赤子,坐视虎狼之噬己,或为彼之用。
民之资力,使十存四五,虏退而归,耕蚕之计自若也。
闻之建炎绍兴之初两淮为虏窟,而沙上之民耕耘不辍,一水之隔,便为乐土。
里民户知其便,令之则从,而又得以按收其壮者之用。
若曰置不足用而不计,则建炎之初,虏将龙虎败于兴庄,全军歼焉,亦张荣所裒棘荆锄挺之夫。
虏亮之毙,淮东所屯之民乃能颇掠其还,卒焚其粮,战船自瓜洲至淮,首尾相接四五百里。
不然,则官军方限江南,未及北淮,彼安翔而去尔,复何忌?
虏中至今能言之。
据己之便,童子非怯,反是乌获可侮。
此之机会,无时无之,要在藏其用于无用也。
传曰:「耕问奴,织问婢」。
某于文章学术未必愈人,至言淮南事,则畎亩之见,其言似未可全忽也。
林经略墓志铭 南宋 · 刘克庄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六三二
兵部侍郎简肃林公淳熙间号魁垒骨鲠之臣,危言劲气,视古肃、汲。
公其仲子,讳行知字子大
少为专苦,两上春官不售,父任为承务郎,监德清县部犒赏库,有能声。
外艰免丧,辛帅弃疾以醝局屈致,力辞。
湖北营田干办公事,帅议复搉湖鱼之利,又欲更酒政,公皆力争而寝。
秩满,奏记时宰,言:「湖北义兵七万馀人,徒供里胥总首私役,宜修教阅法;
绍兴初营田岁获二十四万斛,今仅及十之一,宜修旧帅叶都丞法」。
叶都丞者,梦锡丞相也。
南外睦宗院,以从官执政荐靖退,堂审除太社令,迁将作监簿大理寺丞
尝鞠伪造楮币之狱,察知一囚之冤,既而获真犯者,一寺皆惊。
火灾求言,公疏:「火失其性由谗夫昌、邪胜正所致。
朝廷以一人之言改旧章,铨曹以一人之故破定法,污吏自陈而改正美官,夤缘而倖得滥恩,执券以取偿,此灾所由兴欤」!
以亲老丐外,知漳州
罢属邑鬻盐,下车甫三月,郡大治。
以内艰归,终制,朝家以漳人之爱公也,复畀右符。
陛辞,言:「比岁风俗坏,廉耻丧,膺重任者负国,居方面者从逆,缙绅谋身重于谋国,学校图利甚于图名,宜操名教以范俗,崇名节以励世」。
留为司农寺丞
两浙馈餫滞留,公言:「受输出省限则费追呼之扰,发纲失春水则有浅涸之患,宜严期限」。
又言:「浙纲以地近不该赏,郡县官有援者率规避,而抑差簿尉指使之孤寒者,宜均劳佚」。
时朝廷出新楮易旧,民旋疑惑。
公被选行江浙也,州未尝谴一吏、罪一民,而民间帖然顺令。
无锡宰郑之杨等十人于朝。
永州,道改提举湖南常平茶盐。
常峒民或买省地薄产,县吏抑充保正不伏,格伤捕者,公曲在县吏,以官钱赎回所买地,劾去邑宰,乃定。
新化峒豪奉姓者素负固犯法,公察其人颇知书,呼至,送石鼓书院
奉悔前非,还掳掠,公复遣归峒。
□□提点刑狱
永州赵监岳女死,或讼赵妾易氏实杀之,狱吏易减女食致死,以斗杀律论奏,不聚问读示。
公谳驳以闻,委官别鞫。
会公改除转运判官,永之官吏欲变狱情,公移狱漕台,抗章自劾。
诏下,易果不死。
湖南楮币尚未流通,委官秤提,他路奉行操回,民□有亏一钱而没入其钜万赀者。
公叹曰:「爱民体国□是一事,士大夫不当歧而二之」。
绥宁衡山事丞挟令肆扰,皆重劾;
吏乘时诛求、民设谲欺谝者,皆峻治。
犹曰此末也,遂移书庙堂,言:「界未满而先换,令甫下而旋变,上自失信也;
入责钱银,出用纯楮,官轻楮也。
盍亦反其本乎」!
其持论如此。
度支郎官召,未至,除直秘阁、知广州广东经略安抚
巽避,不俞。
行至临漳,散遣迎吏,拜疏乞闲。
上不能夺,主管冲佑观嘉定八年秋也。
复辞贴职。
后五年,除旧职主管明道宫
公资禀厚,晚尤清健,忽不疾而逝,积阶至朝散大夫
其卒以十五年五月十三日,年七十一。
葬以其年九月二十三日,墓在福清县辰山
宜人郑氏,西塘先生介公侠之曾孙,先公十七年卒。
二子:长致诚,奉议郎、知泉州惠安县
致广朝奉郎、知肇庆府
三女:长适承直郎镇南军节度推官洪搏,再适宣教郎大理评事任永年;
次适通直郎、知汀州长汀县黄普;
次适某官知某县郑扬祖。
皆已卒。
孙男三人:曰某,曰某,曰某。
孙女三人。
公清苦过人,在湖北幕,积例卷市百牛以助营田
晚漕长沙,别储铜缗十万以备缓急。
简肃帅湘四年,公亦遍历诸台,摄阃事,父子相继甓潭、衡驿路六百里,湘人德之。
所著有《奏议》、《史评》、《通鉴纲条》、《杂著》,藏于家。
余观公平生,有可以乘机会取富贵之时多矣。
攻伪学者速化,公未尝片语少阿时好,故居中无超迁;
奉新书者显擢,公犹宽一分以寿国脉,故久外不复入;
南伯者必富,公麾去牙纛,挑包而返,故仅足无厚藏。
遵大路而不由傍蹊者也,贵元身贱外物者也。
余少与公有连,然未识面。
岁在庚辰,见公里第,眉目耸秀,红颧雪髭,质实而凝重,前一辈人也。
留语穷日夕,间示余以所笺《诗》数则,多与朱氏《本义》同。
余曰:「公亦宗考亭乎」?
公曰:「朱公经学妙处,圣人不能易也,况学者乎」?
余因叩公:「简肃素贤朱公,晚有异论,何耶」?
公曰:「吾翁有殊眷,朱公负重名,当轴皆礼貌之,内不善也。
及翁夏卿之擢,朱辍臬事而留,俱出独断,不由启拟。
当轴愈惎,知二人素刚不相下,翁又新与朱公论《易》撑柱,遂除朱公为兵部郎。
二人果以不咸皆去,卒如当轴所料。
台端胡晋臣助朱排翁,相则周益公也」。
余观近世士大夫多以恩怨为毁誉。
其后光皇龙飞,时事一新,简肃以次对里居,方拜疏以周策免、胡出台为惜。
向使及见庆元学禁,吾知其必为朱公作《辨诬》矣。
乌虖,亦足以知简肃之贤也。
公不以家学掩师说、私隙废公论,又足以知公之贤也。
念昔辱公倾倒,握手惓惓,若见托以身后者。
公殁若干年,肃翁奉故直龙图阁复斋陈公宓之状来请铭。
公曾祖讳某,某官。
祖讳某,赠大中大夫
简肃公讳某,母某国夫人夏氏,某国夫人聂氏。
世居长乐,大中公始迁福清
铭曰:
长乐建安,尝有异同,及公谈经,多取晦翁
纪惭太丘,歆畔中垒,必如公者,乃曰能子。
憯怛楮议,耿介囊封,谋身甚拙,谋国则忠。
晚辞阃钺,归寻初服,汾曲田庐,洛阳水
士钦其高,民怀其仁,竟全此璧,下从先人。
凡余所述,皆公提耳,庶几南薰,有考于此(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一五六。)
肃汲:似当作「萧、汲」,西汉直臣萧望之、汲黯也。
刘侍郎 南宋 · 陈长方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五七三、《唯室集》卷一
伏审升华法从,就寄左符
真材进以佐时,直道行而倾否。
衣冠相贺,闾巷交呼。
恭惟某官康济材猷,经纶典学。
波澜浩渺,陋子政之渊源;
术略精深,笑去华之疏直。
粤从廷对,暨造朝端。
无非正大之言,辅以方直之气。
舆情久属,谓宜公餗之调;
逆耳难言,终奉转输之诏。
汲长孺多补外,刘弃疾不居中。
兹蒿目之怀忧,恐野心之或肆。
积薪在上,士讼公冤;
扬秕居前,盗恩彼夺。
岂谓天心之求旧,涣然明綍之下颁。
非徒民社之临,将举钧衡以付。
某薄游苕霅,尝造膺门;
寄食江湖,愿尘蕃榻。
君子得位,难忘臭味之同;
小人怀私,不辞燕雀之贺。